关于告别

写于:2022-07-17 | 阅读:154 | 点赞:0

“你为什么不再去给他一个结实的拥抱呢?”我问,“他可是你高中最好的朋友。”

“我们昨晚就郑重地告别过了。”少年做着桌上英语模拟卷的完形填空,没有抬头。“他当然是我最好的朋友。他决定转学的时候,第一个就告诉了我。”

那语气中有一丝明显的骄傲。

“这和我说的不矛盾。”

“我的意思是——”少年放下笔,开始检查。“没有这个必要了。再说,现在人这么多……”

我没有再说话。只是想起那些曾经在我生命中出现过又最终杳无音讯的身影。可这种感觉很难描述出来,让一个少年能够理解。他才16岁,他有充分的理由去相信未来有无限可能。与一个高中最好的朋友在未来某天再次相遇,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。

“我有他的通信地址。”少年像看穿了我的心思,“我会跟他保持联系的。”

“写信?”

“写信。”他一字一句地说道,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。是的,我没有电话也没有微信。而你认为写信是一种快要过时的通信方式。”

“……曾经我也写过很多信的,也有几个笔友,还有两本厚厚的集邮册。我了解写信这种通信方式。只是……”

“我不认为这是通信方式的问题。”他收好试卷,认真地放进书包。“是的,写信很慢,还不可靠。后来,电子邮件的出现模糊了距离,电话和QQ给了你面对面的感觉,微信则进一步忽略了上线与下线的仪式感,让你感觉所有人都随时在你身边一句话能到达的地方。”

他滔滔不绝地说着。与我印象中那个平时有些羞涩内敛的形象大相径庭。

“但是,你有没有统计过:你所有微信的好友里,有多少一年连一句话也没有说过的?”

“那不一样。”我微微一笑,像一个呵呵的表情包。“微信里的大部分好友,其实不算是真正的好友……”

“那,剩下那小部分真正的好友呢?”他咄咄逼人地追问,“比如,你大学最好的朋友?”

我一时语塞。

“人与人之间的通信需要距离,这是工具无法拉近的。”少年最后自信地总结到。“强行拉近,反而有副作用。”

我并不认同他的说法,但必须承认这次谈话对我有一些触动。我之前偶尔会回忆起那些在我生命中曾经活跃又最终失联的身影,并且遗憾着当时因为条件所限无法留下可靠的联系方式就渐行渐远;而今天我突然开始明白,原来每个人终会走在只属于自己的人生单行道上,有一些走散如宿命般无可避免。而这种失联,无关乎他是否存在于你的微信好友列表。

幸运的是,你们曾有过那段并肩同行的时光。这每一段时光拼在一起,才构成了你的人生。

少年背起重重的书包,向我微微致意,转身消失在教室门口。

如果他能知道,过几天他将寄出的信会因种种原因最终没有收到回信,而往后几十年他都不会再见到这位他高中最好的朋友。他是否会遗憾今天没有追上去,陪好朋友多走上一段路,再留下一个结实的拥抱?

人生就是不断与过去告别的过程。我们唯一能做的,也许就是认真过好每一段还不曾告别的现在,认真对待每一位还在身边的人们吧。

希望下一次,当我还有机会遇到16岁的自己,能把这些话再告诉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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